周正泽那厮无论任何也不肯补一个求婚,转过头却安排了双方家长碰面,在徐小姐母亲大人面前拿出那副骗死人不偿命的斯文样子殷勤拍着马屁,于是果然成功跳过求婚这个恶俗环节就把事儿给定下来了。
虽然到底还是给他赖了过去,可是她也就口头上埋怨几句意思意思,然后便屁颠屁颠去忙几个月后的婚礼了,其实大部分事情都已经交由了专人打理,可是要准备的事情太多太杂,况且这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她也前所未有地拿出打了鸡血的状态参与进去。
丁磊的电话仍旧打来,她接过一次,自然是约她吃饭问她考虑结果,语气中隐约含着焦急,她甜甜答应,让他定了城中最贵的一家餐厅,嘱咐他点上了招牌菜候着,说等一等马上过去,转过头就立马关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再懒得和他多说一句。
除了丁磊,江以夏的电话也打来过,不过当然不是找她,而是直接打到了周正泽的私人电话上。
说来也巧,电话打来时他正洗澡,她本要叫他的,却陡然瞥到屏幕上是江以夏的头像闪烁,那句话便硬生生截在了牙关里。
她只愣了两秒,立刻旋风般挂断了电话,片刻后来电提示又响起,她手机还攥手心里,这次想也不用想,再次果断按下了挂机键。
他大概听到了一点声响,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
“起霏,有电话吗?”
她略微镇定一下,扬起声音:
“没有,我拨着玩儿呢。”
水流声继续哗哗响起了,她握着电话坐在沙发上,还有几分做过坏事后的慌张,这时又有一条短信进来,自然还是江以夏:
“正泽哥,还在加班吗?”
她倒真是锲而不舍,大概她的正泽哥是从来没像这样挂过她电话的,徐小姐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过了,不知道她有什么事要在这个时候找他,或许她是代丁磊来央他想想办法,也或许终于觉得受不了丁磊,实在需要找他倾述委屈吧。
只是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希望正泽参与进去,她总有莫名的恐慌,似乎只要一沾到江以夏和丁磊的事,她所有的幸福甜蜜就会烟消云散。
浴室里的水流声已经停止了,她深深吸进一口气,将那一点慌乱镇定下来,再做下一件更不道德的事——删掉了江以夏的短信和来电记录。
所幸她再没有打过来。
她以为这事到此为止了,却没想到江以夏会在隔天找上门来。
周正泽的公寓她自然是熟门熟路,不过挑着上午十点过这个时间,显然她这一趟是专门为徐小姐而来。
徐起霏并不想和她谈什么,然而她还没有恶毒到让一个挺着八个月大肚子的孕妇站在门口一直等着,于是只得开门,然而一眼看去她却也暗吃一惊,不过是两三天不见,她居然廋得更加厉害,脸上的颧骨都突了出来,整个人裹在宽大的羽绒服里,如果不是那圆滚滚的肚子撑住的话,她似乎单薄得都穿不住这件衣服。
她掩住心惊淡淡一笑:
“江小姐,你找正泽?抱歉他不在,他最近一直都很忙。”
江以夏仿佛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两只眼睛下有疲倦的乌青,只直勾勾看她,突然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放过我吧。”
她哑然失笑: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你赢了,徐小姐,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可是你赢了,”她顿一顿,突然勾起嘴角笑一笑,简直比哭还要难看,“丁磊昨天说要和我分开一段时间,他说他太忙照顾不到我,分开住才利于我安胎,可是这是多么可笑的借口,我知道他想回头找你,他的电话里全是打给你的记录。”
原来她昨天打给正泽就是为了这事儿,徐起霏装作不知,只平淡应一句:
“你想太多了。”
“我们原本说好孩子生下来就去结婚的,他虽然没有说出口,我知道他现在已经不想要我和这个孩子了,就像对我们收养的那三只猫一样,他也说太忙照顾不了,然后就不要了。”
她自顾自述说,语调异常的平静,可是却有一种奇异的悲怆在里面,冬日的早晨,起了一场白茫茫的大雾,阳光从雾气里探出惨白的一点,不知从哪里落过来,正正印在她的面颊上,没有照起生气,反而更添一种死灰般寂静,徐小姐再也忍不住开口:
“周正泽以前跟你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应该知道丁磊是什么人,他不过是踩着你我往上爬而已,你的家庭现在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野心,所以他不会再管你的死活,就像当初对我一样,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江以夏不答话,只愣愣盯着她的身后,她转过头去,看到徐宝贝正在地板上扑着球玩得高兴,那个愣愣看着的女子突然笑起来:
“正泽哥对你真好,他那种有洁癖的人,居然会为了你在房间里养一只猫,他应该很爱你吧。”
说到正泽,她自然要拿出姿态应承一句:
“是,他很爱我。”
“所以我才觉得你可怕。”她的眼睫突然抬起来,眼睛死死盯住面前骄傲而笑的女人,瞳仁清冷,仿佛含着冰雪的颜色,“从小到大他都是一直保护我的那个人,可是现在,他居然无视你对我的伤害,他的眼里只看得到你,你已经可以为所欲为了。”
徐小姐那仅有的一点怜悯之意也幻灭了,她耐心再问一句:
“江以夏小姐,据我所知孕妇是不能一直站的,看你那样子也没打算进来坐坐,不如我替你叫车送你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