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磊自然也看到了门口的江以夏,触目的一刹那有些尴尬,可是他立刻掩住了,几步走过去扶住他,语气责备: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如果发生什么事多危险。”
她勉强笑一笑,也不答话,他往徐起霏离去的方向看了看,粗略解释一句:
“只是在谈工作,你别多想。”
“是,我知道,我不怀疑你。”她立刻对他笑,“我知道你们早就是过去式,你只会跟她谈工作。”然而就算是她这样深居简出的也知道徐小姐已经正式成为周正泽的女朋友,知道她宣布再不接拍电影和广告,可是……可是一定还有其他什么她不知道的工作——丁磊对她避之不及,跟她碰面唯一的理由只有工作。
说了这样的话,她也觉得自己还出现在这里有些可笑,便嗫嗫解释:
“我只是从张医生那里回来,碰巧路过这里想喝点东西,所以……”
“从张医生那里回来?今天又该产检了吗?不是一个月一次吗?”
“前几个月是这样的,可是七个月之后就是两星期一次了。”她轻声解释,杏仁般的一双大眼睛不自禁抬起了,眼光小心而仔细地探寻着他的神色变化,然而他并不是多在意的样子,只哦一声,随口说道:
“那我下次陪你去。”
她本来想说,“你上几个星期也是这样说的。”临到出口却变成一句几不可闻的“好。”然后不出声了,只静静看他,脸色白得如同刚刚刷上白灰的墙壁。
“我还有事要去恒远,现在先送你回去吧,今晚不回来吃饭了。”他看看表,率先打破沉默,拉着她便往外走,她踉跄着跟了几步,犹豫无数次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丁磊,是不是恒远出什么事了?”
他停步,终于转头认真看她,神色几分生硬:
“以夏,你怎么会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最近看你一直很忙很累,好像都没有精力顾到我跟宝宝,”她咬一咬牙,接着说下去,“你每天又似乎很烦的样子,好多天晚上都不见你睡得踏实。如果真有什么事你说出来,虽然我帮不到你,可是我会在身边陪着你,而且爸爸那边也许还能起到一些作用。”
他愣了一愣,也许是她眼花,仿佛有什么极复杂的情绪在他面庞上闪过去了,她还没有确切地捕捉到,他却又已经微笑起来,手臂揽上她的腰,手掌轻轻抚摸她滚圆的肚皮,如沉醉了她的每一次那样在她耳畔温柔开口:
“哪有什么事,一切都很好,只是你怀着孩子胡思乱想罢了。最近工作上的事的确很忙,我确实疏忽了你和孩子,我以后会注意的,你别总担心那么多,我忙过这段就好了,你要做的就是乖乖呆在家里安心养胎,嗯?”
那样的语气向来都是他屡试不爽的杀手锏,她不再说话了,只倚靠在他怀里,微微低头,手掌也随他摸上肚皮,静静感受着腹中的小生命,轻轻嗯一声。
回去后徐起霏立刻将这事托了人去查,不过一天消息便回来了,丁磊如此动作果然大有缘由——恒远目前正面临着一项巨大危机,丁磊为了参加被称作广告界奥斯卡的onesho青年创意大赛,擅自改动了一家外资企业的策划方案,想要以此来冲击onesho的金铅笔大奖。金铅笔是广告人非凡创意的最高荣耀,获得它是无数广告人毕生的追求,自然也是丁磊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记得以前他就对她说过,他一定会努力,一定会获得金铅笔,可是她不想他居然选择了这样冒险的方式。
对于这个广告,也许他的确有了自以为绝佳的创意,然而他艺术的表现方式却与企业简洁直白只为吆喝赚钱的要求大有出入,当然,如果他能凭此改动拿下金铅笔赚足曝光率实现双赢,企业自然睁只眼闭只眼,只是如果失败,他面临的便只有违约的诉讼,而更为致命的是,恒远还会遭受前所未有的信誉危机,在业界饱受诟病,他辛苦几年打下的基础也许就此功亏一篑。
他现在如此着急,不过是因为早有□消息流出来——比赛已经有了结果,金铅笔花落旁家,他的这场豪赌即将会以惨败落幕,然而只要最后结果还没有正式公布他就还有机会,所以他还在想尽一切办法扭转结局。
他正以最热烈的态度和大赛组委会起关键作用的那几个评委背后接触,徐起霏最开始还纳闷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找上她,可是那几个评委的照片送过来后,一切便豁然开朗了。
虽然叫不上来名字,可是其中一个她眼熟得很,这才想起是以前在某个场合碰到过的一位,曾经频繁对她献过一段时间的殷勤,只是她那时也势利得很,比起企业老总和投资商来,即使他在广告圈再牛逼,她也腾不出时间去敷衍一个广告策划人,这只是当时她完全没放在心上的一件小事,怎么也想不到会借了丁磊的手,生出如今这样的笑话来。
原来她仍然还有这个利用价值,他居然仍和那时想得一模一样,只是此番狗急跳墙,手段更加低劣罢了。她觉得连生气都没有了力气,居然只是笑,笑得心口某个流过血又结痂的地方钝钝地痛,笑得眼神慢慢凉薄如刀。
也许她终究不能若无其事,晚上吃饭时连正泽都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虽然心情的确很坏,可是她自然不会和他倾诉,如果和他说到丁磊,肯定不可避免会提到江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