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祥道一夜未眠,天亮的时候暂时停止审讯,命属下归拢昨夜的审讯结果,将各种口供整理妥当,洗了一把脸走出房门,顿时被迎面而来的雪花扑在脸上,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所有困顿不翼而飞,精神为之一振。
去茅房放了水,出来的时候听到门外街上似乎有些动静,遂来到门前,守门的兵卒施礼之后打开县衙大门。
迈出大门,刘祥道为之一愣。
大雪依旧纷纷扬扬下个不停,金吾卫的官兵拿着从各处人家借来的工具,排成一列、各分区域,热火朝天的将积雪堆在街巷两侧的墙角,街道之上的积雪只剩刚刚落下的薄薄一层。
远处,坊门打开,不少吃过早饭的百姓也走出来,加入到扫雪的队伍当中,官兵在前、百姓在后,忙碌之余彼此说话,嘻嘻哈哈的笑声在大雪之中悠扬传开。
未几,不少妇人端着盆子、甚至铁锅,将一锅一锅热气腾腾的饭食拿出来,开花的馍、雪白的包子、热乎乎的面条……热情的招呼着扫雪的官兵吃饭。
然而没有一个官兵伸手,纷纷笑着婉拒。
“咱部队有纪律,任何时候不敢动百姓一针一线!”
“这哪是动我们一针一线?不是你们动的,是我们主动给的!”
“就是,这是感谢你们帮助我们扫雪,若非你们,我们一天都扫不完!”
“谢谢各位相亲,但军纪如山,不敢违反!”
年纪轻轻的校尉被一众妇人围起来,弄得面红耳赤、羞涩尴尬,却谨守军纪,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
妇人们也无奈,不少人便见到站在县衙门口的刘祥道,有人便认出他来。
“这位可是御史大夫当面?”
关中的妇人很是泼辣,从古至今男人都在打仗或者去打仗的路上,家中老人、孩童都要妇人照顾,弱不禁风、羞怯委婉的作风是不行的,必须强势起来才能撑起一个家。
况且这个时期的大唐官员还是很接地气的,当初李二陛下时不时便微服私访一番,在长安城内外四处溜达,宰辅们也动辄骑马穿街过市,哪一处里坊没有几个高官邻居?
再大的官儿也不怵。
刘祥道笑呵呵从台阶上走下来:“这是本官,这位妹子可是有冤要申诉?若是如此,本官今日便为民请命,你可如实道来。”
那妇人看着不到三十岁,容貌姣好,此刻红着脸不怯场:“我们哪有什么冤屈?之前的来县尊,现在的李县尊,都是体恤民生、公正廉明的好官,衙门里从来没有冤假错案!只是咱们做好了吃食,想要招待一下这些当兵的兄弟感谢他们帮着扫雪,却没人肯吃,想来定然是您这位御史大夫在这里,他们害怕事后被您弹劾,您看看可否发句话,让他们歇一歇吃些东西?”
她这么一说,旁人也都反应过来,七嘴八舌凑上前。
“怪不得他们不吃呢,您这位监察官员的大官在这里,他们哪个敢吃?”
“连朝堂上的宰辅们都怕您,更何况是这些小兵了!”
“这些都是咱们自发做好的饭食,您开个尊口,准许他们吃了吧?”
即便是刘祥道也被一群妇人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弄得手足无措,苦笑着道:“这与我何干?人家有纪律的!”
“您开个口,他们还敢不听?”
“他们长官都怕您,您说话他们肯定得听!”
刘祥道被一群妇人纠缠,颇为无奈,况且这也是“军民鱼水情”的好事,遂将那个年轻校尉叫到跟前,温言道:“本官知道你们有纪律,可毕竟是百姓的一番心意,要不,你们便吃了这些饭食?”
那年轻校尉刚才面对妇人纠缠的时候面红耳赤、青涩稚嫩,但现在面对御史大夫,却挺直腰杆、面色严肃,语气铿锵:“启禀御史大夫,金吾卫严令禁止受用百姓之物,无论主动索取或是被动接受,军纪如山,不可违背!”
刘祥道被当众拒绝,非但没有觉得丢面子,反而甚为欣慰,连连点头:“好好好,铁一样的纪律、铁一样的军队!这才是国家定国安邦、决胜于外的基石!”
这也正是他推崇房俊之理由,无论是之前的右屯卫、亦或是现在的金吾卫,皆以军纪严明著称,就连素来号称治军严谨的李勣都多有褒扬,这才是真正的帅才。
似程咬金、牛进达、梁建方之流,猛则猛矣、胜则胜矣,却难脱土匪流寇之巢臼,军纪涣散、嚣张跋扈,每每驻军之处百姓遭殃、怨声载道……
当朝统帅,李靖第一,李勣、房俊略逊其后,余者不足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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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的李承乾皆面色铁青,甚至少见的对犯了错的两个宫女厉声呵斥、杖责二十后逐出宫廷,遣返归家。